参观了举世闻名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在大饱眼福、获得丰盈的审美享受之后,我又浏览了十分现代的两个博物馆:纽约的古根海姆博物馆和现代艺术博物馆。纽约的古根海姆博物馆,是一座设计独特的白色圆形建筑。步入大厅,顺着置有白色围墙的螺旋形坡道循序浏览,可以走到高度约五层、接近玻璃穹顶的尽头。馆内展示了千余件作品,有绘画、雕塑、摄影、装置、家具、织物、生活用品等,种类繁多千奇百怪。最初,我看到的是:空阔的白墙上挂着一大块下垂的旧皮料。往前走,是一把平常的空心木制椅架,再往前,是一大片灰黯的方形旧壁毯。顺着坡道往上走,依次是一副黑呼呼的马鞍,一支老式猎枪,一件庞大的枝形吊灯,(商店常见的造型)一堆杂乱的树枝,两块异形钢板,(在工厂司空见惯)一组非人非兽不伦不类的木雕,三件重叠在一起的洗衣机、冰箱和电视,两片带灯泡的弯曲支架,不远处的天花板上,悬挂了一片锈迹斑斑的金属零件……这些毫无美感的藏品,仿佛是从历年堆积的废品与企业、作坊的边角料中,随意清理出来,漫不经心地摆放到这里的,每件说明是贴在墙上很不明显的印有文字的一小块白纸。在抽象绘画展厅,大小不等、色调有别的多为平涂的圆点、方块、三角、线条等单元组成的不同构图,给人以空泛苍白、故弄玄虚的视觉感受。在摄影作品展厅,一大批构图与光影效果十分寡淡的风景、人物、花卉、静物等诸多图像,毫无生气地组合在一起,其中,一位亚洲老妇的全身照,服饰庸常姿态木然毫无神采,但尺寸很大。在印象派为主的油画展厅,作品有二十几幅,欣赏之后大多印象平淡。在馆藏中,一件大幅玻璃墙面装置,上面镌刻有不少拉丁字母,吸引了不少人。但这充其量只能称为技术工艺制品,与艺术无关。有一件小巧玲珑的中国鸟笼十分养眼,但仅是宠物市场比比皆是的工艺美术产品,在这里却成了博物馆藏品。古根海姆博物馆在欧洲等地还有三家,以后有机会,也许能看到一些令人喜爱的艺术杰作吧?Grotesque modern art在纽约市中心的现代艺术博物馆,虽也是5层,但面积很大藏品十分丰富。所以出名,是因为有多幅梵高、莫奈、高更等名家名作。当时,梵高的杰作《星月》前面,围满了驻足欣赏和拍照的人们。在油画展厅和摄影展厅等处,确实有一些好作品,但是,不少列为现代艺术杰作的藏品就难以恭维了。例如,两根红白并列的灯管、一组四方的绿色钢架、一柄悬于空中的雪铲、几团管线缠绕的装置……这些生活中随时可见的用品及企业正常生产的构件,有何评家所说的“富有丰富哲理与艺术内含”?还有所谓名家绘制的造型有残的飞鸟素描、存放剩菜的敞开的冰箱摄影、线路密集而刻板的理工挂图、高悬空中直升飞机的金属骨架……有何艺术作品理应蕴藉的美感?在两面大墙上,贴满了大小不等黑白彩色重叠的女人生产照片,有的婴儿刚刚露头,有的鲜血淋淋顺利出生,充其量只能称为妇科挂图,怎么也成了艺术藏品?还有不少高校和科研单位专职人员绘制、书写的令人费解的草图、公式及试验记录,竟然也堂而皇之地尊称为“艺术”。这使我想到,作为历史不足三百年的美国,绘画雕塑等写实主义的典范远不如欧洲丰厚璀璨的积淀,陆续涌现出来不少走捷径的现代艺术家也十分自然。美国经济发达资本雄厚,用各种传媒迅速地扩大现代艺术对欧洲亚洲的影响也易如反掌。三十多年来,仅中外双年展一种现代艺术活动,就推出了大量任所欲为、荒诞不经、胡涂乱抹毫无美感的作品。“绘画艺术家”们无论在画布上画几个圈、刷几道杠、戳一片点儿、勾几条线,都是“新颖”的杰作
“装置艺术家”们无论在古建上绑沙袋,在大墙上挂渔网、在木板上布钉阵、在展厅中铺绿草,都是“超凡”的创意
“雕塑艺术家”们无论烧出开裂的瓷罐、劈断乐器的琴弦、堆成歪扭的泥胎、推出便器的残躯,都是“独特”的造型
还有一种“创意”是将儿童玩具与某件生活用品放大:例如将市场上极平凡的毛茸茸的小黄鸭做成百倍以上的大黄鸭;摹仿大街上小贩都会的将塑料管吹鼓做成的小狗或花卉,放大几十倍制成不锈钢的大狗和巨大的花束(这花卉在纽约广场与美国驻京总领馆均有);将餐具中的勺子刀叉随意放大,制成一人高的组合衣架;将日常的竹制衣夹制成几十米高的巨大雕塑;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宽阔的下沉式庭院中,也屹立着一棵十余米高的玫瑰……这些被某些人青睐的低幼化平俗化作品,只是生活中原生态物品的摹仿制作,谈不上艺术品位。关于在某些大型展览中,将超市整架的百货或食品搬入现场,来代替“创作”,比以上实例更加荒唐
一些专家的所谓“生活即艺术”“人人都是艺术家”等论点,是违反艺术创作规律的。西风东渐,在学习欧美好的艺术作品、艺术理念、艺术表现手法的同时,国内不少人也不加分辨地接受了很多负面的有害的东西。以丑为美、以乱为奇、以怪为新的趋势大行其道,在富豪、藏家、明星们尽情游乐的名利场中,标榜现代、创新的丑书法、丑绘画、丑装置、丑雕塑等层出不穷,而资本的运作与宣传的强势造成的乱象,误导了广大群众与莘莘学子
我看到,一幅幅造型怪异色块堆砌的绿狗系列丑陋油画;我看到,一幅幅五官歪斜四肢畸形的丑陋的戏曲人物国画;我看到,抡起墩布墨迹飞溅,将阔大白绢肆意蹂躏的丑陋书法;我看到,一个个赤身裸体咧开大嘴仰面狂笑的丑陋雕塑;我看到,横贯美术馆大厅的粗拙曲线故弄玄虚地连接歪七扭八画框的丑陋装置……面对这些不断涌现的乱象,有名头的艺术评论家们不仅不予批评,反而空泛而狂热地给予了一系列的赞美
社会毕竟还有心怀良知的人。《古船》《九月寓言》《我在高原》等多次获奖的著名作家张炜先生,在繁忙的文学创作之余,针对国外现代艺术作品,连续发表了剖析深刻真诚客观的文章。在《远逝的风景——读域外画家》(学林出版社)一书中,对35位享有世界声誉的艺术家进行了鞭辟入里的评介。除对怀斯、雷诺阿、高更、梵高、柯罗、库尔贝、毕加索等传世杰作给予了评论精辟恰如其分的赞美之外,对米罗、夏加尔、马蒂斯、康定斯基、毕加索等空洞乏味刻板的几何构图及任所欲为、粗率单调、毫无美感的绘画作品,分别给予了言之有据的尖锐批评,称这些“幼稚、肤浅、儿戏”般的作品是“皇帝的新衣”。“有时直接就是丑陋怪异到目不忍睹的东西时,难道不应该产生一些怀疑吗”?人类正被物化异化,正在走入失去自我的现代荒漠。”我认为,这对人们正确地认识现代艺术及舆论界的拔乱反正将起到积极的作用。(孟云飞转自《中关村》 2019年第3期 P116-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