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看着从床上站起来的妈妈忽然身子摇晃了一下，似乎要倒地上，玲玲惊恐地“啊
”一声大叫，扶住了变成泪人的妈妈。“快睡吧，乖玲玲，明天还要去上学。”玲玲心想：妈妈的病肯定很严重，很严重。第二天，玲玲中午放学回家，妈妈就不见了，奶奶说妈妈去省城的医院看病去了。从此，去省城医院看病的妈妈再也没有回来。玲玲有一张妈妈抱着她的照片。妈妈真漂亮
眼睛大大的，梳着两条长辫子，头发乌黑乌黑的，满脸溢着天真烂漫的俏丽。那，还是玲玲一岁生日时照的。玲玲记得妈妈在的时候，吃过晚饭，一家人就坐在三人沙发上，看家里电视上播放的动物世界。爸爸出门去喝酒的时候，沙发都是玲玲和妈妈的专座，奶奶看电视最喜欢的还是会坐在家里的那已变成深黄色的老藤椅上。每次看电视，爸爸看打仗的电视，玲玲就看不了动物世界。这个时候，妈妈总会牵着玲玲的小手去友谊商店看五颜六色的花裙子，有玲玲好看的裙子，就会给玲玲买上一条。坦白说，爸爸对玲玲没有妈妈对玲玲那样好。爸爸的脾气很不好，特别的暴躁，就跟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着。爸爸一天到晚只知道酗酒，赌博，从不关心她母女俩。爸爸瞧见玲玲不小心做错了事，就会一顿训斥，玲玲的眼里，好像爸爸的脸色黑的都可以拧出水来。爷爷和爸爸在公司上班，很忙。在玲玲的记忆里，爸爸永远是一副对生活厌烦的样子。妈妈从来不曾穿过光鲜的衣服，每天下地干活，忙完厨房里的活，就忙院子里的活，难得有悠闲的时刻。爸爸妈妈由开始的吵架，变成了爸爸经常打妈妈，奶奶去劝也都劝不住。爸爸有时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也是找各种理由和妈妈吵架。一次，妈妈的鼻子被爸爸一拳打出了血，腿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妈妈躺在床上好几天。当时玲玲在床边哭，妈妈说：玲玲别哭，快去写作业，不然你也要被爸爸打。一丁点小事，爸爸就会对妈妈大打出手。爸爸妈妈没日没夜的吵架，爸爸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妈妈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玲玲觉得妈妈好可怜好可怜呀
吵着闹着要去省城大医院找妈妈的玲玲，看见阴沉着脸的爷爷，一下子就不哭也不闹了。有一次，爷爷和奶奶吵架了，吵得很凶，玲玲偷偷在屋外听奶奶一边哭泣一边嘴里骂道：“你这个狠心的死老头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生儿生女不一样吗？非要逼儿子和儿媳妇离婚，这下你满意了吧？”原来，妈妈和爸爸吵架打架，终于离婚了。自从偷听到了奶奶骂爷爷的话后，玲玲特别特别记恨这坏爷爷了。有时，爷爷给玲玲带了玲玲最好吃的大白兔奶糖，玲玲从爷爷的手里接了过来，但也从不说一句爷爷好的话。自打从妈妈走了以后，玲玲都是和奶奶一起住。玲玲特别想念妈妈。玲玲初二那年，爷爷去世了。第二年，奶奶也走啦。自从爷爷奶奶走后，爸爸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爸爸时不时回来一趟，也不与玲玲多说话，给玲玲扔下点零钱又去忙他的生意了。说实话，玲玲知道：爸爸和爷爷一样，怨玲玲不是个男孩子。玲玲想：我是个男孩子多好，爸妈就不离婚了。虽说玲玲是一个毛丫头，玲玲在家里十分温顺，但出门后又像变了一个人，上初中都是和男同学一起做混混，打架抽烟啥都干过。玲玲觉得那样有意思，总觉得和那些人在一起不孤独。玲玲在这种环境里度过了青春期。因为玲玲患有地中海贫血，体质比较弱，加上在生理期，有一次，学校组织秋季运动会，在拔河比赛中，玲玲一下地因用力过猛昏倒在地。住院的第二天下手，玲玲躺在病床上，窗外黑漆漆的，但病床里亮着灯，雪白的墙面寡白寡白的，玲玲一个人好孤单，感到连喘气都很困难。那天晚上病号饭还没送来，爸爸带他的第五任或第六任女朋友（在玲玲的印象中，爸爸不是在找女朋友，就是在找女朋友的路上） ，到医院的病房来看她，同病室的那老太打完点滴早早回家去了。爸爸在玲玲的病床边坐了不到三分钟，从皮来子里掏出了几张毛爷爷放在了玲玲手里，爸爸说，公司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一下，过两天出院再来接她，说完，便与那女朋友走出了病房。玲玲爸爸和那女朋友关上病房门，玲玲就听爸爸那女朋友大声撒娇：哎
说好要去东门口吃张大师鸭爪爪，那张大师鸭爪爪真好吃，我偏要吃张大师鸭爪爪嘛
玲玲就听到了爸爸的答复：这多大的事，吃张大师鸭爪爪就张大师鸭爪爪呗。那一霎那间，玲玲觉得爸爸那女朋友的话不是说给爸爸听的，倒好像专门是来说给玲玲听似的。玲玲眼睛死死地盯在病房门上，感觉身体有些冷，大脑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玲玲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悲伤传遍了全身，玲玲把自己蒙进被子，号啕大哭了起来。“小妹妹，你怎么啦？那里不舒服，我给你去叫大夫？”玲玲猛一下清醒了过来，伸手抹了一下流出眼角的泪，对来送病号饭的阿姨苦涩的摇了摇头，才缓缓地说了声，阿姨，没什么事，我想家了……慢慢的，玲玲变得更加多愁善感，更不喜欢与别人交往接触了。玲玲十七岁那年高考，没想到监考老师竞然是玲玲的小学老师，学习全班排倒数的玲玲，差一点学校没让她参加高考。在玲玲小学老师的眼皮底下，玲玲将自己抄袭的强项发挥的淋漓尽致，玲玲激动了好长时间。玲玲考上了省内一所离省城远，离玲玲家还挺近的职业技术学院。也就是在玲玲踏入职业学院的那时节，玲玲爸爸的公司也跨掉了，还听说欠了银行一大笔贷款。爸爸每天要喝一瓶酱香型的助老之家的白酒，醉了睡，醒了又喝。爸爸稍有不顺，便会把玲玲大骂一顿，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委曲全部发泄出来似的。玲玲的姑姑给了玲玲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妈妈的，让玲玲联系联系。还说，不是姑姑不想给玲玲这电话号码，是玲玲爸爸不允许给玲玲这个电话号码。玲玲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刚拔通电话，还没等对方接上电话，又猛地挂断了。但很快，对方急促的电话铃声一直持续不断，玲玲终于接通了电话，“玲玲，你是玲玲吗？我是妈妈……”玲玲觉得喘着粗气，急切地听问她话的妈妈，感觉妈妈是那样的陌生。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的玲玲，拿着手机回答：“我，我不是玲玲，你打错啦
”“玲玲，肯定是玲玲，你是我的玲玲……”玲玲听到电话那头妈妈大哭了起来。玲玲抽泣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很快，妈妈从南方的大都市跑到这北方的职业技术学院找到了玲玲。初次再见到妈妈的玲玲，瞬间，所有的思念都涌上心头，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母女俩再也抑制不住情感放声哭了起来。妈妈让玲玲请了假，拉着玲玲去附近的豪饮居大酒店，点了四，五个菜，还订了酒店的一个标间，俩人聊了整整大半夜，相互诉说着对彼此的牵挂和这些年的变故。玲玲这才知道：妈妈和爸爸离婚后，玲玲出生后，盼孙子心切的爷爷天天在爸爸面前唠叨，或许妈妈生了玲玲的缘故，或许是生活压力过大，爸爸妈妈的感情渐渐淡了。那时，计划生育，政策规定只能允许生一孩。无奈之下，妈妈净身出户，远走他乡了。刚开始来南方这座大城市的时候，妈妈一点都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连普通话都不会讲。只能一边学普通话，一边学当地方话。身边没有一个说话的人。没有工作经历，一时半会又找不上工作，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工作，不是砖厂，就定水泥厂的活，又脏又累，挣不了几个钱。正巧，妈妈会一手人工人羡慕的缝补手艺，听说一家服装厂工资还不低，是计件制。妈好便报了名。到厂里一看，这家一百多号人的制衣厂，宿舍都住满了，要自己到外面租房去住才行。妈妈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置的农房，谈好一月50元姐的房姐费。从此，妈妈成了一个缝纫女工。再后来，妈妈有了自己的缝纫作坊，再后来，妈妈遇见了继父，再后来，妈妈和继父买了套二手房，再后来，妈妈又有了与玲玲同母异父的妹妹。妈妈自毫地对玲玲说，现在的这个丈夫憨厚老实，乐观自信，从来不打老婆，洗鞋子、袜子、衣服，只要脏一点的活，这个继父全部揽下来，一家人是幸福甜蜜的。妈妈对玲玲说，妈妈不是多年没联系过你，那时条件不好，每天要为一日三餐而忙碌，生活捉襟见肘。托了好多人才联系上了你姑姑，但通了一次话后，你姑姑一听电话是妈妈的，就会挂掉电话，妈妈那时候实在是在可怜了。妈妈的话那一夜让上玲玲的眼晴都通红通红的。妈妈希望玲玲理解她，其实玲玲也了解了妈好当时的不易，理解很容易，但是忘记谈何容易。妈妈和玲玲在一块住了三个晚上，妈妈就回南方了。妈妈回到南方那个城市，每天晚上，玲玲都会收到妈妈的微信：北方天气凉，要多注意；妈妈昨夜没睡着，又想你了；早上一定要吃早饭，不然对身体不好……玲玲总以学习忙为借口极少回复妈妈的微信，回复也只是那机械式精短的几个字：嗯
妈妈，知道啦，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寒假还没到，妈妈三番五次打让玲玲去她深圳的家。玲玲扭不过，就答应了。那次 ，玲玲晚上6点上车，一路上都盯着窗外，列车关灯后，玲玲才上床，可是，不管怎么样都睡不着。第二天清早，玲玲发现窗外那冻僵的山川，冻僵的河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映入眼帘的是滴翠的树木，盛开的花朵的美景。下了列车，玲玲的头里“嗡”地一下，整个人就像在蒸笼里一样，头上身上全是汗，玲玲特别心脏有一排种说不上的难受。过了火车出站口，玲玲一眼就看见了妈妈。“玲玲，你来啦
”妈妈泪水涟涟地紧紧抱住了玲玲，眼晴一动不动地盯着玲玲。好妈住在一栋破旧的三楼一个两居室的房子里，看来有些年头了，但收拾得十分整洁。回到妈妈的家，妈妈开门，指指厨房里的男人说：“这是玲玲，你叔叔。”玲玲低声叫了声：“叔叔好
“玲玲换了衣裤，回头扫了男人一眼，天啊
这男人咋会长得这么丑呢？身材偏瘦，中等个子，眼睛小得只有一条缝，一笑满脸是皱子。玲玲头脑里第一个反应是：妈妈当次怎么会看上他？同母异父的妹妹整整比玲珍小了十岁。第一次见到妹妹，妹妹一口一个姐姐，玲玲一下子喜欢这上了这个妹妹。玲玲听说继父是山西大同人，玲玲在网上知道：山西素有“五大面食”的美誉，特别是大同那地方的刀削面比较有名。慢慢的，玲玲发现继父虽然容貌丑陋，但对妈妈百依百顺。特别是继父的那一手厨艺，真叫绝了。知道玲玲喜欢吃面食，继父下班回家就会变着花样给几个人做面食，尤其是做走刀削面，那黑色的猪肉臊子，加上青嫩的菜，色、香、味俱全，吃起来一点不油腻。每次看到继父做的刀削面，就会让玲玲胃口大开。玲玲对妈妈说叔叔的刀削面确确实实要比学校的好吃几百倍。每当做好饭菜，继父都要亲自端上饭桌，从不让玲玲她们帮忙，好吃的菜都会第一个夹进玲玲的碗里。每次在这个时候，玲玲都会对继父说句：叔，谢谢你
不善良谈的继父会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一、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这时，妈妈就会插一句：你正长身体呢，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玲玲感觉妈妈和继父对自己真的好。玲玲母亲和继父老来得女，非常溺爱女儿。玲玲有空便搂着妹妹，给妹妹讲妹妹喜欢的事，玲玲真的像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妈妈经常跟妹妹说，姐姐真好，你要爱姐姐啊
妈妈带玲玲游景点，逛超市，让玲玲这井底之蛙大开眼界。但这里空气太潮湿，洗的衣服几天都干不了，被子也潮乎乎的，玲玲很不适应。时间过得真快一，不知不觉在妈妈家里待了二十多天。回学校前，妈妈央求玲玲，毕业后到妈妈现在居住的城市来发展。玲玲笑了笑不说来也不说不来的话。返校去火车站时，玲玲说什么也不让妈妈送到车站，玲玲说她不愿意经历那种离别的场景。玲玲的这理由很充分也很感人。又一次坐上了从南问北飞驰的火车，几个小时候后，越往北走，车窗外的风景越是萧条。满眼的荒凉和偶尔枯黄的一大片一大片在冰天雪地中的玉米杆不停地摇动着，使玲玲一直比较低沉的心情更加低沉了。玲玲也好想和妈妈在一起，但一想起家中那个患酒精依赖症的爸爸，一直想着那个盼望生个儿子的爸爸，虽说爸凫自打从小就不怎么心疼她，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爸爸。玲玲便掏出纸巾，擦了擦双眼，玲玲心想：若毕业后去妈妈的城市发展，找了大半辈子女朋友的爸爸，除了姑姑和玲玲，没有一个关心照顾他的人，再过十年二十年后，爸爸老了该怎样生活呢？不管怎么，玲玲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爸爸的，但这些话怎么对妈妈说才不会让好妈妈伤心呢？想到这，又抽出几张纸巾，玲玲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的汹涌而出了。火车飞快地疾驶着，那轰隆轰隆的震荡声，在玲玲今听来更像一声一声沉重的悲叹……（图片来自于网络，与本文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