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齐腰黑长发,编着两条大辫子。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一双方口黑布鞋。那时候的黑布鞋,听说鞋底是外婆纳的千层底,穿起来特别舒服。父亲时常跟我们说,你妈妈那时候是我们全村最漂亮、最聪明的女孩子了。我们也曾开玩笑问母亲:“当年你那么漂亮,父亲家里又那么穷,你怎么就看上我父亲呢?”母亲白了一眼父亲:“还不是他会讨人喜欢,把你外公,外婆都耍得合不拢嘴。再说了,那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子,婚姻自由。都是父母之命 ,媒人介绍。要是自己找对象,还不被别人笑话死呀
要不然,我才不会看上他呢
”说完,父亲和母亲都笑了。父亲和母亲的婚事,据母亲说是当时的大队书记做的媒。父亲从小就很懂事明道理,能吃苦耐劳,学习刻苦认真。别的同学上一天课,他只上半天,下午就去割青草换取工分贴补家用。他的成绩还是班级名列前茅。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他。父亲就这样上午上课,下午割青草。坚持到五年级,后来,因为家里穷,实在交不起学费 ,不得已辍学了。辍学以后,父亲因为上学数学学得好,算盘也打得好。所以生产队让他做了会计。再后来,镇上供销社缺人手,大家一致认为,父亲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为人勤快,刻苦努力,忠厚老实。那年,父亲才15岁。也就是这一年,经书记做媒,父亲和母亲定下了婚姻大事。定了亲以后,父亲下班有空就往母亲家里跑。帮外公干活 ,劈柴火,挑水…母亲说那时候 ,父亲就会挣表现,讨得外公外婆喜欢。而父亲就会笑着说:“哪里?他本来就勤快嘛
”就这样,父亲天天步行去镇上上班。晚上回来,还要帮大队的“联营”代销点卖东西。那时候,还没有自行车。父亲每天早上都是步行七里路上班。下午再步行七里路回家。而母亲呢,常会借口在村口乘凉,纳鞋底、绣花。其实,明白的人都知道,他在等父亲下班回来。就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过了三年。18岁那年,父亲在他大伯(下面简称爷爷)的简单操办下,和母亲结了婚。婚后一年,我的哥哥就出生了。父亲在镇上上班,爷爷的腿,由于长年辛苦劳作 ,落下来毛病,瘸了,要靠拄着拐杖才能行走。而奶奶呢,常年哮喘,一生 也没能生个一男半女。生活起居还得爷爷照顾。现在哥哥又出生了。仅靠父亲那一点点工资,我们家是维持不上生活的。年年透支,别人往家里分粮食,我们家却没有粮食分。以至于哥哥饿得每天夜里都在哭。那时候,农村刚开始实行大包干。为了让家里生活条件好一些,让大家过得好一点。母亲承包了一些土地。母亲起早贪黑,又要带哥哥,又要照顾爷爷和奶奶,还要做地里的农活。母亲承包了土地以后,父亲也就更忙了。那时候,家里还没有拖拉机。一个生产队才有一台拖拉机。父亲每天赶在上班之前,帮妈妈用小木车子往地里送粪,除草,挑水,用平板车拉庄稼……总之,一切需要用力气做的重活,父亲都会帮妈妈考虑到,提前帮妈妈做好……虽然日子过得还是紧巴巴,但父亲和母亲依然很开心。一年之后,母亲又生下了我。我的降生,让父亲和母亲变得更忙了。经常听母亲讲,天黑了,别人家里都收工回家了,父亲一个人还在地里干活。母亲放心不下,等把我哄睡了,再打着手电去地里接迎父亲,帮他使把劲,拉把车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六七年,直到我的三个弟弟依次出生。到了我和哥哥上学的年龄。哥哥就有爷爷奶奶照顾着。奶奶虽然自己没有孩子,但她却重男轻女。不喜欢我。每次我跟哥哥一起去她家,都会被吵出来,怕我分吃哥哥好吃的东西。好在父亲和母亲没有偏见。视我如掌上明珠。处处给我关爱。父 亲念着母亲太辛苦。不舍得让母亲早起做饭。每天早上,就会早早起来,做好饭菜,让我和哥哥吃好,然后再去上班。依稀还记得,父亲第一次给我扎头发,不会用皮筋,着急得手心冒汗的情景 ……还记得第一次穿裙子,我是我们村第一个穿裙子的女孩。那时候,买布是受限制的。要用布票,是父亲从供销社托人扯的一块蓝底红花人造棉。在镇上找裁缝做成的。我们村当时还没有裁缝呢。当我穿上花裙子的那一刻,所有的小伙伴都羡慕地围着我看,他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厉害的好父亲
后来,随着我们兄妹年龄的增长,或许我们从小受父母的熏陶和影响,相对比别人家的孩子懂事要早一些。我们兄妹很小就会帮父母做家务, 甚至帮父母做地里的农活。慢慢地,我们家里的日子变得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邻居时常羡慕我们。父亲总会开玩笑:都是孩子他妈的功劳,我们家得感谢她
”母亲就会笑着反驳:“算你还有良心,不然,你还不得打光棍……”。引来大家一阵哄笑。再后来,我们兄妹五个都建立自己的家庭。每次逢年过节,大家都会带上自己精选的礼物,送给父母,欢声笑语聚到一起。我们姑嫂媳妇们跟妈妈边收拾东西,边唠家常,父亲也会慈祥地陪坐在一旁,时不时插上两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今年母亲节,弟媳妇特地给母亲定了一束鲜花 ,说母亲一辈子含辛茹苦,70多岁的人了,是吃的,穿的,用的,都经历过。猜想,这么大岁数的农村老人,应该还没有人送过鲜花给她。有生之年,一定要让她体验一下收到过鲜花的那份喜悦。父亲在一旁听了,“谁说你妈没收过鲜花”?我早就送给她“一大树”鲜花
什么时候?在哪里?儿媳妇们诧异。“那不是吗?顺着父亲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院子里一棵正盛开的蔷薇花。大家哈哈大笑 ,母亲也笑了……父亲好幽默呀
父亲和母亲,现在已经老了,在日常生活中 ,依旧像年轻时候一样,时常是一个人做饭炒菜,另一个人倚站在一旁,陪着唠家常,唠着唠着,饭菜就熟了……真的是平凡的日常,无尽的幸福呀
愿父亲和母亲永远的幸福,安康
院中的蔷薇花收到鲜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