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要回家了
”然后把她拉回到休息室补妆。她很喜欢这份工作，但这也的确给她带来了负面影响。“我的饮食失调症就是在迪士尼工作期间患上的。”Jessica说：“因为成为迪士尼的角色，意味着每天都会有无数人评价你的身体，这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与此同时，你的经理也会经常对你的身体做出评价。”保持和角色一致的身材样貌，只是最基础的规定。除此之外，迪士尼乐园针对自己的员工的规则中，还有很多一旦违反就开除的“红线”。比如虽然灰姑娘的故事发生在法国，她扮演的继母Lady Tremaine理应会说法语，Jessica本人也会说法语，但她不允许在扮演继母的过程中说法语。即使有听不懂英语的法语顾客走到她面前，需要通过翻译才能够和她沟通，她也不允许开口说法语，让面前的游客感觉到惊喜。根据迪士尼的规定，这是为了保证“性格完整性”：一旦一位继母的扮演者开口说了法语，那么所有的继母扮演者都需要会说法语。如果她说了，就会被立刻开除。而那些人偶下的演员，虽然既不用保持身材，也不用开口说话，但也同样辛苦。除了继母，Jessica还曾经扮演过布鲁托。穿着厚厚的布鲁托服装时，她虽然不再被人挑剔身材和神态，却有其他的问题：当她面对客人表演时，经常会有顾客从旁边靠近、抓住她的身体。被人抓住胳膊，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也只是被吓一跳，但对于在人偶服中、很难反应过来外界发生了什么的演员来说，被突然触碰就成为一个很令人害怕的事情。被悄无声息地靠近，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被触摸。每天Jessica都会被这样惊吓数次，而她被迪士尼规定不能用任何‘出戏’的方式表达自己受到的惊吓。这让她在工作中非常没有安全感，甚至感觉到了自己无法拒绝别人的触摸。现在，即使已经没有在迪士尼工作，她依然有着PTSD，每次被人突然抓住，就会惊恐发作。这是所有人偶服下演员共同面临的困境，在Reddit上，就有曾经在迪士尼扮演了20多年高飞的演员，说过他的体验。“你的眼神实际上是透过高飞的嘴往外看，高飞的眼睛是在你头顶的位置，所以你要适应时刻低着头看向人们的脚，来保证高飞的体态正确。”“给人们签名的时候，你必须要做到让高飞看着签名的地方，因此在人偶服内你需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同时把双臂举过头顶，再用这种姿势签出一个“标准签名”。”“第一次穿人偶服的时候，绝对是一种折磨，但你只能慢慢适应它，我用了几个月才习惯。”他还说，身为高飞很幸运——因为高飞的服装是紧身的，他不需要在重达几十斤的人偶服下，大动作地挥舞手臂，才能让外面的人看起来是普通的打招呼。但如果是其他角色，人偶服内部的气味可能会很糟糕，你在里面工作几个小时之后，这里就会混杂着汗水、鼻涕、眼泪，甚至屁的味道。有很多人偶服下的表演者为了减少出汗带来的体味，而尽量减少自己的喝水量、甚至尽量吃素。此外，如果他感到不舒服，或者是服装出现了异样，他也不能够在任何游客面前表达出来。相对应的，他需要和自己身边的“饲养员”做出规定的动作，来表达自己这里出现了问题，然后在进行相对应的“退场表演”之后，才能回到休息室。比如，如果他感觉到服装出现问题，他需要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饲养员会过来问他：“高飞，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他点点头，然后才能退场、解决这个问题。这些规定，都是为了让游客能够最大限度地感受到快乐和童心，让人们拥有奇妙的一天。但对于工作人员来说，这些大大小小的苛刻规定，却严格地限制了他们的自由。——如果这是一份普通的工作，或许很多人早就不干了。是的，几乎所有在迪士尼工作的员工，都有一定程度的“为爱发电”。他们是因为热爱迪士尼本身，所以才进入这个梦幻的世界，希望能够为它添砖加瓦。即使是Jessica在生孩子之后就失去了这份工作，她依然没有说过这份工作的坏话，反而在Tiktok视频里面，说了很多自己工作的趣事。但这些为了人们的梦想付出辛劳汗水的员工，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保障。2018年，HBO曾经拍摄过一个纪录片，探访迪士尼员工的待遇，其中提到了一份迪士尼内部发起的超过5000人的调查：80%在迪士尼工作的人，为这份工作感到自豪。但是有73%的人都表示，这份工作提供的报酬，无法保障他们的最低生活要求。10%的人表示，他们曾经有过无家可归的时候。58岁的Glyndanna在迪士尼工作了30年。她很爱迪士尼，房间到处都是迪士尼的周边，她也表示：这份工作是我做过最棒的工作之一。但，她也羞愧地表示：在这里工作30年，她依然无法养家糊口。“一切都在上涨，租金、食物、物价，但工资却没有增加。”1988年，她刚刚开始在迪士尼工作的时候，当时的工资允许她整租，但现在她必须要住在5个人合租的房子里面。她当然考虑过跳槽，来找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但她感觉到痛苦。“可我在迪士尼工作长达30年，这是一个很长的雇佣关系。我半辈子都在这里微笑，在这里创造魔法。我热爱我的工作，也做得很出色。”“所以，为什么是我要改变呢？难道不应该是公司为员工提供能够和物价上涨持平的工资吗？”有相同困境的人不止她一个，在她的同事中，有人会为了省钱睡在车里好几个月。有人在上班前，会借用星巴克的洗手间洗漱。有的人为了让三个孩子都能吃饱，自己经常会食不果腹。在迪士尼数万员工之中，85%的人每小时收入不足15美元。但根据当地统计，时薪必须要达到24美元，才能够解决住房问题。在这样的困境下，数千员工发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抗议，要求涨薪。——但是和迪士尼这样的庞然巨物抗衡，是很困难的。他们和迪士尼谈判了很长时间，终于让迪士尼同意将最低时薪从11美元逐渐涨到15美元。他们仍然在努力，到2022年，能够将时薪升至18美元。对于世界上无数普通人来说，迪士尼乐园，是世界上最快乐、最接近童话的地方。这里造了一个奇妙的梦，为无数的孩子提供了温暖与爱，也让成年人找回自己的童心。正是这样的力量，让很多人宁愿拿着微薄的工资、顶着严苛的要求，也愿意继续在迪士尼乐园中工作。但是，有人愿意“用爱发电”，并不是他们被如此对待的原因。当我们去迪士尼乐园游玩的时候，工作人员对游客露出的微笑，为了守护游客童心而做出努力，都应该得到尊重和回报。希望这样的一天，将会到来……
